十一期間，中國之聲推出特別策劃《江河奔騰看中國》，記錄江河奔騰向前的時代大潮中，每個中國人的幸福感、獲得感。10月7日推出第七篇《遼河盡頭 鶴舞翩翩》。

遼河名片

【資料圖】

遼河水，浪花多，繞過一山又一坡，涓涓細流匯成河，奔向大海逐浪波……

遼河，以支脈眾多聞名。東遼河從吉林哈達嶺傾瀉而下，凜冽壯美；西遼河兼收并蓄，在燕趙大地的田壟旁辛勤耕耘，在蒙古高原的馬背上仰望星空，滋養(yǎng)出游牧與農(nóng)耕兩種截然不同的文化。行至遼寧福德店，東西遼河一拍即合、蜿蜒南下，以強壯發(fā)達的水系福蔭兩岸、德澤大地，沿千里生態(tài)廊道，昂首向渤海涌去。

鶴為河而來 鶴為人而留

遼寧盤錦是遼河入海的地方，被譽為“輕輕放在濕地上的城市”。秋季里，急促的風(fēng)穿越紅海灘，拂過蘆葦蕩，引著一批批候鳥飛抵遼河口濕地。遼河蕩滌沉積，孕育著這片超過3000平方公里的廣袤濕地。

遼河蕩滌沉積，孕育著這片超過3000平方公里的廣袤濕地（記者 葛少奇 攝）

這里是遼河的盡頭，也是東亞—澳大利西亞鳥類遷徙通道中的重要停歇地、越冬地和繁殖地。2012年，占地近7000畝的遼寧鶴類種源繁育基地在這里落成。現(xiàn)在，基地算得上是趙仕偉的半個家了。

趙仕偉和鶴寶寶們

快到中午，在去往雛鶴籠舍前，趙仕偉換上一身迷彩服。

記者：跟您很親近，看您過來之后都湊上來了。

趙仕偉：對，因為人工飼養(yǎng)，比如像鞋，你要進里邊，鞋帶肯定就給你解開了，對身上的一些紐扣等亮的東西很敏感。

鶴寶寶對記者的采訪機充滿好奇（記者 葛少奇 攝）

眼前這只三個月大的丹頂鶴寶寶還沒有完全褪去絨毛，見有人靠近，小家伙搖晃著腦袋，試探著張開筷子一般細長的嘴巴，輕輕磨蹭著趙仕偉的手背。

趙仕偉：小時候是這種黃褐色的，到三年的時候就變成籠舍當(dāng)中成鶴那樣了。“黃鶴一去不復(fù)返，白云千載空悠悠”，為什么黃鶴從這兒經(jīng)過了，不復(fù)返了？因為再回來的時候已經(jīng)變成成鶴了。

1993年大學(xué)畢業(yè)后，趙仕偉就來到盤錦開展國家一級保護動物丹頂鶴的保護和繁育工作。遼河與渤海在這座小城奔涌交匯，不斷描繪出丹頂鶴賴以生存的濕地灘涂。順流而下，丹頂鶴的落腳點挪動到哪里，趙仕偉的工作地就追隨到哪里。

趙仕偉：最早的時候我岳父就是養(yǎng)鶴的，老人家70多歲，我也挺長時間沒看著他，今年從3月21號到現(xiàn)在我也沒回家。

3月下旬開始，丹頂鶴進入繁育期，近半年時間，趙仕偉一直住在繁育室旁的倉庫里。

孵化期間，趙仕偉在手機上每兩小時定一個鬧鐘，久而久之甚至形成了生物鐘（記者 葛少奇 攝）

趙仕偉大學(xué)學(xué)的是畜牧獸醫(yī)，和動物打交道是他的專業(yè)。可丹頂鶴實在寶貴，誰也不敢直接把課本上講家禽的知識照搬到它們身上。最開始的那幾年，趙仕偉也只能摸著石頭過河。

趙仕偉：做這項工作，大伙總提兩個字——經(jīng)驗。但同時我們又不希望有經(jīng)驗，經(jīng)驗是通過失敗得來的，我們的失敗是啥？可能這一枚卵孵不出來一個鶴，或者一個小鶴我們沒養(yǎng)成活……20多年以前，可能面臨這些困難。

記者：您還記得自己親自孵化出第一顆蛋的時候的場景嗎？

趙仕偉：第一個就是1996年，成功繁育了三只雛鶴。五一出生的，就給起名叫勞動，5月4號出生就叫青年。丹頂鶴的卵大約是280克，當(dāng)時第三枚卵是226克，這個數(shù)字我永遠記得，因為那是第一次，我們就給它起個名叫“小不點兒”。

救助、繁育、放飛……趙仕偉和同事們一路摸爬滾打，至今已經(jīng)成功繁育丹頂鶴200多只。趙仕偉說，人心好，鳥知道。丹頂鶴不會說話，卻用實際行動表達著贊許。

趙仕偉：2010年開始，這些鶴陸續(xù)就有這么幾只冬季停留在盤錦，就不再繼續(xù)往南了。到2021年的時候，已經(jīng)有55只留在盤錦越冬了。可以這么理解，盤錦是丹頂鶴自然繁殖地的最南線，同時也是丹頂鶴越冬地的最北線。從這個角度來講，在盤錦的蘆葦濕地當(dāng)中，建立一個丹頂鶴的種群是完全合理的，有一定科學(xué)意義的。

退養(yǎng)還濕保生態(tài) 筑巢引鶴歸自然

繁育基地中的幾對“本地”丹頂鶴夫妻，它們或由人工培育，或遷徙至此“成家”后不再離開（記者 葛少奇 攝）

建立丹頂鶴種群，人工繁育只能作為輔助手段，更重要的是吸引更多遷徙中的野生丹頂鶴停下腳步、在遼河口安家，并最終融入本地種群。這需要“筑巢引鶴”，改善丹頂鶴賴以生存的濕地生態(tài)環(huán)境，也需要對人工繁育的丹頂鶴進行野化訓(xùn)練，讓它們回歸自然。

記者 葛少奇 攝

趙仕偉把成鶴的籠舍藏進深深的蘆葦蕩里，他想讓成鶴保留更多的野性。

記者：我看這邊的這些成鶴跟那邊的雛鶴不太一樣，跟人不太親近。

趙仕偉：怕人，想讓它遠離人。有那么一天它會回到大自然，但它還是以丹頂鶴夫妻的形式存在的，它會找一個偏僻一點兒的、安全的地方去繼續(xù)繁育它的下一代。

趙仕偉把對丹頂鶴的野化訓(xùn)練形容為父母送孩子去遠方深造，縱使有萬分牽掛不舍，這一步總得邁出去，還必須堅定地推一把。經(jīng)過反復(fù)論證推演，丹頂鶴野化回歸自然的地點錨定在遼河右岸。

記者：您說的野化訓(xùn)練不只是放歸這么簡單，那怎么讓它脫離對人的這種依賴呢？

趙仕偉：從完全人工繁育過渡，比如在紅海灘廊道、在遼河區(qū)域野外可以溜達、可以玩，然后該收回來咱們收回來，逐漸延長它離開人的時間。人為提供的食物在逐漸減少，讓它到大自然當(dāng)中去覓食，在籠舍當(dāng)中的停留時間越來越短。

20世紀80年代起形成的圍海養(yǎng)殖，讓當(dāng)?shù)氐臐竦刂脖缓徒端|(zhì)元氣大傷。2015年盤錦市啟動“退養(yǎng)還濕”，當(dāng)年恢復(fù)濱海濕地2.3萬畝；2018年8月至今，盤錦市累計恢復(fù)濱海濕地8.59萬畝，新增自然岸線17.6公里，造就了全國最大的“退養(yǎng)還濕”單體工程。曾經(jīng)的養(yǎng)殖區(qū)如今披紅染綠，紅的是堿蓬草，綠的是蘆葦?shù)人参铮?jīng)罕見的水鳥也都大規(guī)模回歸。站在繁育基地三層樓高的“觀鶴臺”上，順著趙仕偉手指的方向，目光所及之處皆是自然生長的蘆葦蕩。

遼河口濕地水草豐茂，是許多珍稀物種絕佳的棲息地（記者 葛少奇 攝）

趙仕偉：可能很多人心里會有一個誤區(qū)，假設(shè)這么大一片土地，如果改成稻田，會產(chǎn)出多少盤錦大米；如果改成養(yǎng)殖，會出多少盤錦河蟹、多少蝦。但是大伙首先要理解一點，保護物種的一個重要性，并不是說保護一只鳥如何如何，而是保護這些鳥生存繁衍的這片土地，同時也是保護我們自己一樣。

到今年，這些參與野化訓(xùn)練的丹頂鶴已經(jīng)組建了7個家庭，成功繁育出9只鶴寶寶。趙仕偉也時不時能接到周邊居民打來的電話，和他分享丹頂鶴的行蹤和狀況。

趙仕偉：說這鳥在我這兒呢，我在關(guān)注。包括一些養(yǎng)殖戶每一天都在喂。前兩天說，秋收馬上結(jié)束了，看看怎么妥善安排一下？但是沒有一個群眾提出來，“我養(yǎng)二十天了，你一天得給我十塊錢，給我二百塊錢。”

同在藍天下 人鶴共家園

在遼河口一帶，人們形象地把丹頂鶴戲稱為“黑褲衩”，還將它畫在屏風(fēng)、炕柜、年畫上，視作吉祥美好的象征。看著丹頂鶴健康自在地生活、繁衍在這片沃土，飛得更高、更遠，是當(dāng)?shù)厝说男脑福彩欠庇匚磥磙D(zhuǎn)型的方向。

趙仕偉：可能更多的是去關(guān)注這片環(huán)境，做一些鳥類監(jiān)測。換句話說，也就是丹頂鶴的種群扶壯的工作結(jié)束了——既不是盤錦的丹頂鶴，也不是遼寧的丹頂鶴，而是所有人民的丹頂鶴。

繁育基地范圍內(nèi)及周邊地區(qū)最大限度保留自然生態(tài)環(huán)境，嚴格控制非必要的人類活動（記者 葛少奇 攝）

在遼河干流與入海口之間，涉及總面積超17萬公頃的遼河口國家公園正在積極創(chuàng)建，它囊括了遼河流域8個重要自然保護地和多座國家級濕地、海洋公園。國家公園中不會規(guī)劃明顯的人類集中居住區(qū)，也正因如此，未來，人們將有機會在這里見識到包括丹頂鶴、黑嘴鷗在內(nèi)的多種珍稀動物最本真的生活樣貌。

記者：有機會希望還能來，下次來我希望這些籠子都已經(jīng)沒了。

趙仕偉：初步想是2026年。我就尋思，有朝一日，假設(shè)野化成功之后，這個鶴應(yīng)該是很聰明的一種鳥類，即使它飛到齊齊哈爾，到扎龍了，假設(shè)有一天我上扎龍去，趕上這些鶴來，我估計最起碼這鶴能多看我兩眼……

策劃｜劉黎

記者｜總臺記者葛少奇 郭威 卜曉菲 盤錦臺記者方青

標簽： 繁育基地